HAnanana

【走灰】归途01

回想起遇见阿走时的情景,他那时优美的跑姿,还有望向我那时乌黑的眼睛,都因后来无穷次的注视而模糊了最初的印象,至于现在唯一清晰的,只有那时夜风的感觉,如今想来,仍然穿过记忆的壑谷扑到我的脸上,略过我的耳畔,一次又一次地回响。

“你喜欢跑步吗?”

在黑夜里奔跑的他,像一只破风疾行的野兽,然而他望向我的眼神愤怒而又困惑,我一眼就能看出,那是困兽的眼神,是受伤的野兽迷路时面对他者接近而流露出的,故意逞强的眼神。

我是如此地熟悉,曾经在镜子里,我看见过无数多次这种眼神,因此我脱口而出:“你喜欢跑步吗?”

爱因斯坦说过,我们所存在的世界,如果可以超越光速运动,那么时间就会倒流。

那时骑车的我和奔跑的他穿过夜风,我忽然想起爱因斯坦,我发觉如果时间有声音,那便该是我耳边窸窣的风声和阿走悦耳的脚步声,就是那一瞬间,我下定了决心要带他回家。

我装作没有认出他就是仙台城西高中的藏原走——因不明原因而被雪藏的田径天才,只要是稍微关注田径运动的几乎都知道他的名字。

我没有引起他的怀疑,看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在田径爱好者之间的分量,不过他也毫不掩饰对我的戒备。我对这种戒备并不陌生,小时候救助过打架而受伤的流浪猫,它是那一带最狡猾而敏捷的小霸王,有一天拖着被狗咬伤的后腿出现在我家门前,看见我手里的罐头时,露出的就是这种眼神,在我记忆里,和阿走跟我走进竹青庄时的一模一样。

但我看得很明白,猫咪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戒备中,其实透露着想要得到帮助的渴望,我想阿走应该也是如此。

事实证明,我并没有看错。

一座房子里住着十个男孩子,阿走才刚来,却成为了唯一一个肯搭手帮我做饭的,他的水平很差,胡萝卜连切片还是切块都做不到统一,我看在眼里,没有说出来。

阿走帮我打杂,他不愿意多话,我们常常沉默着忙活,有时在灶前的油浪烟火里我又会想到小时候那只猫咪,伤好了之后本以为它不会再出现了,结果就是从那以后家门口常常出现很多死老鼠,把妈妈吓得尖叫。

想着以前的事常常就笑了起来,我已经很久不会为回忆而发自内心地喜悦了。那是很早以前的事,我还很小,我的父亲还是我的父亲而不是教练,在他还没有展现他对我的期待之前,我还很喜欢跑步,喜欢动物的理由大概也是如此,感觉自己和它们一样,快活而自由,一旦奔跑起来就可以到任何地方,天地之大,无不可任意徜徉。

事实上,人和动物是不一样的,人跑得再快也未必能逃离自己的心,我却是很多年之后才发现这一点的。

阿走见我莫名其妙地他发笑,总是愣一愣,然后局促地把目光投向别处,他不会问我为什么发笑,我也不需要解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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